近藤大介/文
近日，日本最大的二手车销售公司“BIGMOTOR”曝出了史无前例的惊天丑闻。7月21日，日本经济团体联合会会长十仓雅和愤怒地表示:“这就是诈骗！他们（BIGMOTOR）的所作所为让我震惊。在我看来，这完全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首先，简单介绍一下BIGMOTOR公司。1976年，时年25岁的兼重宏行在山口县岩国市创立了该公司，并由他本人担任社长。在政界，山口县一共培养出了8位日本首相，其中包括去年死于枪击的安倍晋三。在商界，山口县以“优衣库的故乡”而闻名遐迩，同时这里也是企业家精神极其旺盛之地。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初创之时，BIGMOTOR主要经营二手车销售业务。后来，逐步扩大到了代理车检、修理、钣金喷漆、财产保险、租赁等二手车相关业务。再后来，开始销售进口车。分店数量也随之不断增加。
从1995年开始，BIGMOTOR陆续收购同行业的其他公司。2015年，BIGMOTOR的总部由山口县迁到了东京房租最贵的办公大楼“六本木Hills”，各大电视台都会高频播放BIGMOTOR的广告，“卖车就去BIGMOTOR”的广告语更是家喻户晓。截至今年5月，BIGMOTOR在日本境内坐拥门店300多家，员工近6000人，年销售额高达700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350亿元)，二手车收购数量连续6年蝉联日本第一。
然而，这样一家持续快速发展的大企业，竟然做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违法行为。他们的做法大致如下：
日本人买了一辆新车，开着开着，总会有什么地方出故障，或者车漆脱落，有时还会遇到交通事故。这时，他会把车开到附近的BIGMOTOR门店修理。
接下来就是问题的关键了。BIGMOTOR的员工竟然在店里把顾客的车一点一点破坏，直到车辆彻底报废。比如，他们会扎爆车胎、把高尔夫球塞进袜子里反复击打车身、用蜡火烧车身、用砂纸磨损车身、用金属螺丝刀划伤车身等等。
相信所有人都会觉得难以置信，为什么旨在修理汽车的维修厂反而会破坏汽车呢？
原来，他们是为了敲诈保险公司。在日本47个行政区中，有31个行政区规定车主必须为其车辆购买保险。另外16个行政区的车主虽然没有必须购买车险的义务，但大多数人也都自愿购买了车险。
这样一来，日本绝大多数故障车辆的修理费是由保险公司来承担。所以，车主只要不是非常懂车，就不会仔细确认修理明细。BIGMOTOR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修好一辆出了“大故障”的车，就可以向保险公司索取高额的修理费用。因此，他们人为地破坏了很多原本没有受损的部分。
而且，这种卑劣的行径并不是BIGMOTOR个别员工小范围、小规模的行为，而是他们众多门店员工的“日常操作”。换句话说，整个公司都在犯罪。和中文一样，日语里也有“目瞪口呆”、“惊愕不已”之类的词语。只不过，这些词语完全无法描述日本人对这个“史无前例大丑闻”的惊讶之情。
2021年秋天，BIGMOTOR的一名良心尚存的员工向相关保险公司揭发称：“我们在上司的命令下，对车辆进行了‘过度’的修理。然后向保险公司提交了高额的理赔申请。”
2022年2月，相关保险公司公布调查结果称：BIGMOTOR提交高额理赔申请的情况属实，已向BIGMOTOR发起了问询。对此，BIGMOTOR解释称“由于工作人员的误解，造成了错误”，现已重新提交了理赔申请。
此后，心存怀疑的保险公司要求成立由外部第三方人员组成的特别调查委员会。今年1月该委员会正式成立，并于7月18日公布了历时近半年的调查结果：“人为破坏车辆的行为”在BIGMOTOR整个公司里都是“家常便饭”。
过去一周，很多自称是“BIGMO－TOR前员工”的人出现在电视上，揭露“自己曾经的罪恶行径”。同时，他们也表示，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执行BIGMOTOR总公司下达的“一切向钱看”以及“务必确保每辆车14万日元（约合人民币7100元）的利润”的命令。
另有报道称，自兼重宏行的儿子兼重宏一副社长（35岁）掌握实际经营权的5年前开始，BIGMOTOR的经营状况就急转直下。但兼重一家却一直住在位于东京目黑区某高级住宅区一座宛如城堡般的豪宅里。
7月26日，兼重宏行社长和儿子宏一副社长终于辞职。同日，日本国土交通省介入了调查。但是，BIGMOTOR每年提交近3万份理赔申请，逐一重新调查的话，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以上就是“BIGMOTOR事件”的梗概。我觉得最可悲的，莫过于“日本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毕竟，这件事并不是发生在某个腐败横行的发展中国家，而是发生在了技术和服务被长期评为世界最高水平的日本。
小时候，我的父母和老师一直教导我说:“即使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也不能做坏事”。如果是在宗教色彩强烈的国家，人们会说“神会看到你做的每一件坏事”。但在像日本这样的无宗教国家里，只能通过教育来培养每个人的“良心”，也正是因为日本人都曾怀有强烈的良心，日本的技术和服务才能获得全世界的交口称赞。
现在，让人更为担心的是，这起事件是BIGMOTOR公司的“独恶”，还是众多同类日本企业的“代表”？当然，我由衷地希望答案是前者。
近藤大介经济观察报专栏作家
日本《现代周刊》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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